一提到關羽，我馬上想到的就是袁闊成評書里那個格式化的關羽。我記得關羽的標準出場是：只見門旗下閃出一員武將，臥蠶眉，丹鳳眼，胸前五綹長髯，胯下赤兔馬，手中青龍偃月刀。毛宗崗把關羽列為《三國演義》三絕之一，稱其“是古今來名將中第一奇人”。

關羽在傳統小說和戲曲里邊、傳統的文化里面特別受到關注，特別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，關羽研究形成一個熱潮。我今天講的主要是《三國演義》里關羽的形象，首先談談《三國演義》成書之前關羽形象的演變。

我們知道《三國演義》是一部歷史演義小說，在成書之前，就應該有一個關羽形象的存在。那么之前，關羽的形象是什么樣的呢？從魏晉六朝一直到元代大概有三個階段：一個是魏晉南北朝這個時候出現的關羽是歷史傳記里的關羽，主要史書是《三國志》、《三國志》裴松之的《注》，還有一部書叫《華陽國志》里面也有比較詳細的記載。《三國志·關羽傳》和裴松之的《注》加起來有關關羽的歷史傳記也就兩千多字。在這些歷史記載里，一共記載了關羽的十六個故事，基本上把關羽一生的功過都記載下來了。

從歷史上看，一個是記載了他的威猛神勇，講了他的武功。在《關羽傳》里面，說他和張飛都是“萬人之敵”，像《三國演義》里所寫的斬顏良、刮骨療毒在《關羽傳》里面也提到了。這是他的第一性格特征：勇。第二寫了他的忠義，說他一生追隨劉備，從來沒有變過心，所以《關羽傳》說他有“國士之風”，稱他是國家里面最優秀的代表。第三寫了他的謀，像《三國演義》里面寫到的水淹七軍，在《關羽傳》里也提到了，因此說史書寫了他勇武、忠義、智謀這些基本美德。同時《關羽傳》也寫了關羽的缺點，就是傲慢、自負、輕敵。比如說關羽看不起黃忠，不愿與老兵為伍，《三國志》里也提到了。所以說史書里既寫了他的美德，也寫了他的缺陷。此外，在裴松之《注》和《華陽國志》里面，還寫了關羽一些不光彩的事情，就是貪戀美色。

據當時有關記載，關羽聽說呂布手下的秦宜祿之妻很標致，所以他就對曹操說，如果將來攻下下邳以后，能不能把秦宜祿的妻子給他，曹操答應了。后來關羽又提此事，曹操有點好奇：秦宜祿的妻子是不是真的很漂亮？結果曹操就先派人把秦宜祿的妻子找來，一看，果然長得不錯，就自己留下來了。關羽因此很不痛快，有一次打獵的時候，關羽就想把曹操殺掉，劉備趕緊加以阻攔。《三國演義》為了把關羽塑造成理想的武將典型形象，當然得把這件事情去掉了。不過我們總體來看，在魏晉六朝歷史的記載里面，對關羽的描述比較客觀，主要寫了他的美德，也提到了他的缺陷。

第二階段，是隋唐時代。這個時代關羽的形象就帶有一些宗教意識，即佛教和道教的色彩，相關記載大多在寺廟的碑記和有關的筆記里面。這時候的關羽成了一個怎樣的形象呢？主要有兩種：關羽成為能夠主宰天下興亡、主宰年歲豐收和災荒的神靈和令人恐怖的“惡鬼”。為什么會這樣？天下有災難的時候，人們往往會搬出一個很厲害的惡鬼保護自己。這些故事，大多出現在荊州和漢中一帶，這可能和關羽敗走麥城、祠祀玉泉山一帶有關。這是第二個階段。

第三個階段是宋元。這個時候出現了很重要的一本書，叫《三國志平話》，還有就是戲曲。《三國志平話》寫關羽故事的片段一共有二十個，具備了基本規模和評價。像《水淹七軍》、《斬顏良》。還有一些是經過改造的，比如說斬蔡陽，其實，這件事并不是關羽所為。再比如說為關羽刮骨療毒的那位醫生，《三國志平話》就張冠李戴到華佗頭上。元代雜劇里以關羽為主角的戲有十七八種，大家比較清楚的像關漢卿的《單刀會》，寫了關羽的勇猛;有的則把關羽寫成一個清官，有一出戲曲叫《斬關平》，寫了關羽之子關平犯法，而關羽大義凜然，要把關平給斬了。總之，到了宋元的時候，關羽的形象就基本上定型了，與《三國演義》里關羽的形象有很多地方是一致的，這就是《三國演義》成書之前關羽形象大概的演變過程。